她的背影

 

她的背影

 

這故事要從民國五十六底說起, 一年的海軍士官學校電信士畢業，分發到兩棲登陸指揮艦高雄艦任電信下士, 這個通信隊有二三十個人,包括信號兵,航海士.

 

踏上軍艦第一天就被掛上一個綽號了，蓋因隊上有一個前幾梯次志願兵，瘦高個兒外貌和體型和我有些兒相似，他的大名斯基，唸成閩南語就成了死雞，其實他比我小幾個月，可因為入伍梯次比他晚，我的艦上外號就成了【雞仔小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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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位兄長我還真沒被他少照顧，有了他就等同老兵了，有事都是他罩著，業務，遊玩，同事相處皆能得心應手。有一回兩個放榮譽假，被他邀請到他彰化埔鹽家鄉度假。

 

記得那是個綿綿細雨的黑夜。搭火車到了彰化，轉客運車再到員林，再搭計程車到他家埔鹽，進了大大院子，我問斯基，“你家住在廟裡嗎？其實不是，只因為他家世代務農，父親又是地方士紳鄉長，正宗的公道伯，可不是浪得虛名。在他家住的三四天，經常看到鄉村農民來到他家，找鄉長調理各類疑難雜症，而且處事明確，鄉民們臉紅脖子粗進來，和和氣氣歡笑而去。

在那個時代大家都很節省，那個房間有人，就開啟一盞六十瓦的燈泡，隨手關燈是習慣，那個晚上吃了什麼，記不起來，梳洗一番，早早就寢了。 第二天早晨的早飯我可記得清楚了，是乾飯，也許是農家都是體力活，稀飯不頂事，配剛採摘的新鮮蔬菜，林媽媽和阿嫲，不停地勸多吃菜，阿嫲還說“你和阿基干款，弄瘦瘦的，做兵甘苦奧！中午來殺一隻土雞，給你們連個補一補” 聽了鞦甘心誒！

 

吃完早飯，整個家園逛了一圈，在都市來說，這住家房子有夠大的，面對院墻大門，是正門大廳，廳內有很古老的大大整組神明桌和祖宗牌位，廳的四面墻壁掛了好幾面服務鄉里的匾額，【光耀聯緜】【公正廉明】【忠誠正義】看匾額都頗有年代，表示服務鄉里不只是一代的事情，直至現今還遺傳到斯基兄的弟弟，鄉里縣里只要有不公不義的事情，已然扛著大炮，猛烈轟擊，使得有虧心事的白道黑道坐立難安 。

 

大廳右邊一個空的位置，掛著一座該有年代好大的自鳴鐘，時間就在它的左右搖擺之下，一分一秒之下過去。幸運的我記憶還很清楚。大廳左右兩邊各有好幾間臥房或起居室，最右邊是廚房飯廳，後邊還有一個獨立小屋是茅房，前邊有一大片是橘子園，雞鴨鵝在橘子園下找蟲吃。正屋最左邊也是蠻大的房子，種著菇類，菇房前邊種著一些敏豆四季豆…….正屋前邊是一個很大的水泥地廣場，是稻穀收成時曝曬稻穀用的，聽說院子外邊四周稻田都是他們家的。院子圍墻邊有一顆很大的桂圓樹，結實累累，阿嫲交代千萬不要爬上去採摘，因為桂圓樹很脆，很容易折斷摔下來，長知識了。院子裡近廚房處有一顆大榕樹，那些個雞鴨鵝在橘子園下吃了許多葷的，來到榕樹下享受林媽媽的素食。那畫面就是真正的農村景象，照相機照下來肯定得獎。

 

斯基兄回到家以後，白天多多少少要忙著農作。晚間沒有來客則陪著林伯伯，看著黑白電視，閒聊，他對我這個外省小孩，講閩南語那麼溜，也有點好奇吧！聊我的家鄉，我的父母行業，來台灣的歷程，很有的聊。

 

隔天，閒暇的午後，也許是週末或是禮拜天，在正屋前廊或翻閱小說，或閉上書本小寐，二十來歲又在當兵數饅頭，有什麼可想的，一切的一切，前程，理想都得當完兵呀!

 

在這當下朦朧中聽到有腳步聲，待張開眼瞧見一個白衣黑裙西瓜皮髮型，婀娜多姿妙齡少女背影，輕盈步伐往右廂房方面消失。知道是斯基兄的小妹，在人家裡做客，也不便唐突發問，也就這麼驚鴻一瞥，而且是背影。在我的記憶盒裡，未曾將以清理刪除，何況我的記憶體容量特大。在以後數次造訪中也無從遇見過。

退伍後各奔前程，斯基兄好像是進了農會，個人當兵前當過郵差，退伍後暗想一輩子穿個綠衣服，好像也不是辦法，男子漢應該出外闖闖，那個年代出國不容易，跑船倒是一條捷徑，頭一個合約就跑了兩年多不回台灣，千絲萬縷情節終至一絲不留，想到好友斯基兄的家鄉，倒是一個療傷的好所在，二度到彰化造訪，依然受到林爸爸林媽媽熱誠接待，繞了世界好幾圈了，和林爸爸更有的聊了。在這四五天思前想後，一切都是緣啦！百分之八九十是自作多情！自尋煩惱？這期間斯基兄還介紹農會同事與我認識，也是職業原因，無緣，不了了之。數十年後，基於好奇還問他的農會同事近況如何？他回答我，你的腦袋瓜記憶體真大，早已無法取得聯繫。

 

接著四五十年，老朋友偶有聯繫，尤其是有LINE和FACEBOOK後更是方便。尤其是斯基兄的弟弟，鋼炮武器更加犀利，小英和小九有不對的地方通通都都開炮，毫不留情。我和他弟弟有看法不同的地方，也照樣對嗆不誤，當著娛樂，當著消遣，也避免失智並強化腦細胞。雖然如此，我們之間的感情比一般人更加親切，這就是大度。政治看法立場不盡相同，但是和友情親情是兩碼子事呀！

 

這一回斯基兄弟弟女兒嫁到基隆，邀請我去參與，斯基兄有事不能來，吩咐我一定得到，我的大腦記憶體晃動一下，讓我隨意說出【你的小妹來不來】他告訴我，【小妹住高雄…….二姐二姐夫會來，人都很好】

這個天氣真不好穿衣服，穿西裝，夏季的不稱頭，冬季的又嫌熱，最後定奪終年喜歡穿牛仔褲的我，換上西裝褲，最嘎意的襯衫，係上領帶，套上有型的名牌外套，就在我家對面，還是開著我的法拉利過去，比較氣派。

 

來到喜宴會館主婚人熱誠親切歡迎，被也將當新郎官他兒子帶到女方親友桌，引薦了二姐二姐夫，似乎見過二姐，似乎又沒有見過，這段記憶消失，相隔不到一兩分鐘，一位風姿卓越女士來到身旁，主婚人介紹是他的小妹，哇啊哦！相隔五十二三年，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！【我見過妳的背影，在許多年前】是我的開場白。緣這個東東是不是很戲劇性？相談之下，落落大方，氣質出眾，到了我們這年紀，話題就只能在下一代或是時局打轉，很幸運的是，我們該經過人生歷程，該有的都有了，子女都走在傳統的路上，事業，婚姻穩定有成，沒有讓我們煩惱。

 

有接觸到立場想左，就稍微避開，避免食慾，有意見網路上吐。參與了相當開心的一場婚禮。新人郎才女貌，婚禮氣氛溫馨喜氣，意外收穫便是解開五十二三年疑團，見到了美少女背影的正面----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