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員的生意經

船員的生意經

　延續上回船上管事這一章節，意猶未盡故事實在很多，隨意說出一兩件分享大家，也好在已經事過境遷數十年，即使是有牽涉法律事件，也過了法律追訴期，就當做航海生活一環何妨？

     在十多年前說船員沒有做過生意，那應該不算是船員。事件自小就有耳聞，目睹是在自己當船員開始的時候，1970年代跑的是遠洋，不回台灣的油船，裝載大部分在中東波斯灣，回教國家絕對禁酒，一般人們都是越禁止越是對酒感興趣。靠泊時也只有碼頭銜接油管工人會上船，接完油管，工人三三兩兩會往廚房跑，行動鬼祟滿臉紅東東的從大廚房間出來，卻原來大廚將房間變成了酒吧間，紅方約翰走路威士忌（Johnnie Walker）是當料酒使用的，大廚論杯賣與工人。不到一兩小時事情穿幫，船長交代大副去好罵了一頓，真是利令智昏，在回教國家犯這種戒，不是罰錢坐牢了事的，有前車之鑒，是要坐水牢定時被拉出來鞭打或民眾亂石投擲的。

     那個時候遠洋船薪水比較高，沒有念頭也不削搞這些提心吊膽的事，是因為小張和小杜兩個合夥在船上經營R級電影院，堆積的影片頗有數量，為了推陳出新，剛好遇上日本碼頭工人探詢，於是促成了國際貿易這檔子事，日本人喜歡歐美真槍實彈型演出，相反的歐美和中南美又特喜歡日本的這種含蓄哎哎叫類型。小張和小杜發揮愛心，滿足東西方礦難怨女所需，兩個老小子自然也就缽缽滿滿，兩年多在職期間幾乎沒有用到辛苦所得薪水，而且靠岸花費出手大方。也有同事小弄弄帶幾個日本SEIKO精工錶，一二十塊錢美金一塊，在中南美特受歡迎。

     1973年開始接觸近洋航線，大場面未能得見，在前一年豫源輪大走私案出背，事主結合海關驚動了經國先生，海關頭還被判了無期還是死刑，因此大企業成了個體戶，看著一些沒有門道的老船員帶一些零零碎碎小東西，經過港警門口低頭哈腰，真TMD難過。有門道的管事熟人熟面照常暢通無阻，竅門就在……船員證件中（seamen book）,經過檢查哨遞上證件，檢察人員坐在抽屜微微開的辦公桌前，拿過遞上來的證件打開，瞄一下管事手上提的東西，再遞還證件在親切的說，快走快走。通關令已落入抽屜內也！

     胃口大的管事，實在對這小額進口貿易興趣缺缺，說好像白做工在為警衛謀福利外快。後來就改作出口貿易或者國際貿易，當時工業剛興起，塑膠衣櫥，熱水瓶，尼龍衫，仿冒名錶無奇不有，東南亞落後國家個個趨之若鶩。國際貿易就是船員特許的免稅煙酒，香港上貨附近東南亞落後國家銷貨，個人企業又改成股份有限公司看個人財力參與多少股，管事成了總經理，負責打報關單的三副給與乾股三五箱，（一箱五十條）因為他需要打兩份報關單，一份實報，一份虛報看風險遞出那一份報關單，與吐蕃打交道還得靠三副，三副陰溝裡去或當地土話都能朗朗上口，管事就不來事了。風向流水對了，一聲令下全船動員搬貨，個個汗如雨下，也在心裡打悶葫蘆，管事本錢那麼大嗎？數量超出預期。事後才知道船長裝著若無其事，看你們忙活，原來最大宗是船長的，他將香港戶頭結清來做這一單。順利脫手后，得到的卻是一大包當地錢，管事又要巴結三副一塊兒去換成美金，小鎮幾家換錢的，看到三副就只會搖手，沒有美金了。三副幫著出主意，咱們買黃金吧！景福銀樓的五兩一條的黃金，就像幾片青箭口香糖。一雙鐵頭工作鞋再各放上三兩條黃金，你說走起路來會自然嗎？就當做練輕功吧！傻傻的警衛只要略施小惠就能讓他們開心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另一個案例就不是那麼圓滿了，那是在巴基斯坦，第一單生意似出乎意外的順利，船的這一邊上的免稅煙酒在另外一邊就下給了黃牛，海關頭子到船長房間像見到親人一樣，和船長稱兄道弟，靠港一禮拜天天吃吃喝喝，甚至於帶了親朋好友一起來吃。事後船長得意洋洋說，一切搞定了。底下眾家兄弟個個磨刀霍霍，期待來日宏圖大展。

    三副預感天下沒有那麼好的事，並且另有人生規劃，請假下船。船長管事輪番勸說，給與升任大副，當時船長兼任三副，三副實際上是在幹二副工作，他們倆對大副不是很滿意，於是編織美好的夢。三副還是不為所動，走正路回台灣考取正式中華民國三副。一念之間人生轉折難以想象。花錢弄來的巴拿馬證書到底不是正事，後來成了廢紙。

     且說那條船每個人興致勃勃，凹下大本，貨剛出手，好幾包巴基斯坦錢，分頭藏好，海關大隊人馬駕臨，翻天覆地抄班，被炒出幾包巴基斯坦錢，船長被帶走吃牢飯好幾個月，還是台灣老婆花了四五十萬才弄回來，當時四五十萬無法想象現在值多少錢，沒有被炒出來的幾包錢，他們事後去新加玻換，巴基斯坦錢幣貶值幾乎當廢紙一樣論斤稱。

    多年以後碰到認識的朋友提起這位船長，搖頭歎息說，被家人子女冷待，落寞餘生，憶當年風光無限，響噹噹人物又如何？

     先說到這兒了，這故事還有續集，請期待！